入局
關燈
小
中
大
入局
姜何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想起自己以前在首府的日子了。
他以前在首府的時候，整天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呢？也是想現在這樣每天煩心事一大堆，事事不順嗎？
他想不起來了。
姜何跟著黎譜回了海晏。因為說好的在福利院做暑假的社會實踐作業，所以他們倆也捎上了魯深齊明。
不過這次去福利院的工作是照顧老人，不是跟小孩子打交道了。
都是些和魯翰林差不多年紀的老人家。
“咳咳……我看見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總會忍不住想起我自己的兒子……”姜何在和一個老人家一起下圍棋的時候聽著老人的自言自語。
“不過我那兒子年輕時肯定沒有楊二少爺你這樣爭氣，雖然他現在在外面大公司裏上班，但也……咳咳……不知道每天怎麽樣，從來也不來個消息……我也很念自己的兒媳和孫子，孫子的話……估計也就比你小一點吧。”老人咳嗽著笑道。
“您的孩子很久沒有聯系您了嗎？”姜何在棋盤上落下子，問道。
“哎……好像確實很久了，久到我都已經記不清了哈哈……還好偶爾院裏有你們這些年輕人來幫我們這些老骨頭解解悶兒，咳咳——日子總能變著花樣過……有些時候啊，人就不是不能閑著，一閑下來就喜歡這想那想，把時間拖得很長很長。”
“嗯，老人家說的是。”姜何微笑著點頭。
“像我們這種入土半截的老骨頭，一閑下來就總喜歡回憶起年輕時照顧自己兒女的時光……想起自己的孩子剛出生時哇哇大哭的模樣，想起孩子學會開口叫爸爸媽媽的模樣——咳咳……想起他們上學那會兒時的模樣，想起他們結婚成家時的模樣……一想起這些東西，就很念在外打拼的他們；又一想到和他們那麽久沒有聯系了，就很害怕自己哪天突然走了，連他們最後一眼都見不到——”
“老人家再不專心，可就要輸棋了。”姜何輕聲道。
“哦？哈哈哈——難得有能贏我棋的年輕人啊！”老人家的註意力被轉移到棋局上，頓時喜笑顏開。
“那也是您下棋時和我說了太多話，分散了自己的註意力，不然我肯定贏不了您的。”姜何也笑著說。
“嗯，你這話，中聽！”老人家笑得更高興了。
其實，姜何聽老人說起喜歡回憶以前照顧兒女的時光，他也很好奇兒時被父母照顧是什麽感覺。
和現在與父母相處感覺一樣嗎？
他也會像電視劇、漫畫、小說裏那樣，每年生日收到父母送的生日禮物，被父母牽著手一起去快餐店吃漢堡薯條，或者一起去游樂園坐過山車鉆鬼屋嗎？
為什麽會有人出門在外總會把父母掛在嘴邊？為什麽有人和家裏明明吵得很兇但見到了自己父母還是會忍不住哭？
姜何甚至理解不了為什麽大家常說的父母都能為了自己孩子獻上一切，也理解不了為什麽有人會因為父母的一點小小的舉動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老人的話讓姜何想起他生日的第二天唐新來找黎譜的事。
他當時哭，不是因為悲哀黎譜和自己親生母親這段破碎的母子關系，也不是因為心痛黎譜故意對自己兄弟惡語相向，他哭是為的自己：為了減輕點自己的心理壓力罷了。
姜何能理解黎譜，但不多——所以姜何在黎譜現在這些事情上非常敏感，他不想讓黎譜覺得自己是個很薄情的人，一點都不重視家人親情……
“楊二少爺，老頭子我多嘴問一句，你現在……有沒有談戀愛啊？”老人家笑著問。
姜何點了點頭。
“哎呦，那你們關系好不好啊？”
“很好，在一起這麽幾年都沒有吵過幾次架。”姜何笑著回答。
“那多好啊——我依稀還記得我那兒子和兒媳隔三差五就吵架，也不知道現在這日子過得怎麽樣……希望你們以後也能一直這樣和和氣氣的。”
“……會的。”姜何強笑了一下，心裏更多的是憂慮。
（姜）好像自從程家插進來以後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心事就越來越多了。
（姜）以前雖然說好有事不要瞞著對方，但是現在……這些事情拿出來說真的能說清楚嗎？
（姜）我每天又到底是在因為什麽才高興不起來的呢？
（姜）明明，黎譜他就在我身邊……
（姜）好奇怪……
姜何想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大家都在高興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在胡思亂想，混在中間假笑——這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姜何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志願者們是在福利院幫忙一起做了一頓晚餐才離開的。
不過姜何他們幾個沒有在福利院裏吃，黎譜看姜何的情緒並不高漲所以就帶著姜何先走了，那魯深齊明自然也就跟著離開了。
“你最近好像都很不開心，還在想唐新的事嗎？”在車上，黎譜還在關心姜何。
“是啊老姜，自從黎譜跟唐新吵架那天之後你就不怎麽說話了，也沒見你怎麽笑，還在想唐新的事嗎？”齊明也這樣問姜何。
“……我不知道，就是高興不起來。”姜何低著頭小聲說。
“沒事，吃完晚飯我們三個陪你出去玩好不好？”黎譜把姜何的頭輕按到了自己的肩上靠著，“或者你只想跟我一個人出去玩也行。”
“切，這話說的……搞得好像我想吃你倆狗糧一樣。”魯深沒好氣地懟了黎譜一句。
“不用了，”姜何微微揚起嘴角，“困了，吃完飯睡覺。”
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魯深和齊明沒說話，黎譜輕聲道：“那你先閉眼休息一會兒。”
姜何點點頭，看著他和黎譜緊緊十指相扣的手發了會兒呆後就合上了眼。
或許是吃了太多藥的副作用，加上姜何對黎譜發自內心的信任感，所以只要黎譜在姜何身邊姜何就會犯困，特別是在黎譜懷裏，姜何的困意會直接翻倍。
不過也少不了黎譜不在姜何身邊時姜何嚴重失眠的原因吧。現在黎譜回身邊了，可能姜何就想把失眠的那些全補回來。
……
魯深齊明這段時間是在楊家暫住。
今晚姜何吃完晚飯後就哈欠連天了，但剛吃完飯就去睡還是有些太早了，所以他們四個兄弟一起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打開電視就是新聞節目。姜何黎譜確實也很久沒有聽過新聞報道了，難得有心情看一次，聽著聽著就又報道起邊□□邊的消息了。
新聞上說最近一起連環兇殺案的犯罪兇手落網，經警方查證，兇手是毒後作案，而又追溯這毒品的來源，又查到了相距甚遠的邊支。
“這起連環兇殺案最近鬧得還挺厲害的，估計沈奇哥他們為了查這案子肯定累壞了。”姜何坐在黎譜的懷裏，懶懶地靠在黎譜身上。
“說起來，好久沒見到沈奇哥了——上一次見面我記得還是在初中呢。”魯深突然說。
“沈奇哥他們很忙的，之前聯系他，他說他手裏的那些案子都稀奇古怪的，很難辦，費時又費力，還總是找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姜何說。
“讓他去找川哥幫忙唄。”魯深一下笑出了聲。
“找了啊，川哥跟我說他電話都要被沈奇哥打爆了。”
姜何說這話，把自己和另外三個人都逗笑了。雖然黎譜和齊明跟沈奇江陸川並不熟，但是他們倆知道這兩個人是誰，聽魯深姜何嘮幾句也挺好玩的。
“沈奇哥還跟你說什麽了？”魯深繼續問。
“嗯……”姜何回憶了片刻，“他說首府的那些案子比海晏的好辦多了。”
“嗐，我以為他來海晏之後工作會輕松很多呢，畢竟海晏這地方感覺人人都很有素質，性格也很好嘛。”魯深說道。
“對啊，就是因為海晏看著人人都很好，他要查起來才麻煩嘛，而且海晏本來社會氛圍就很和諧安穩的一個地方，沈奇哥說海晏一出案子就出些大案子，罪犯作案手法也是稀奇古怪的——不像首府那邊那些案子，那邊的犯人一個個的膽大包天，搞完事就跑路，麻煩的是抓捕犯人；海晏這邊，不把完整的證據鏈摸清楚，人都不知道怎麽抓，麻煩的事推理案情。”說完，姜何又打了一個哈欠。
“我還以為全國各地哪裏的警察辦案都差不多呢……”魯深小聲念叨。
“那肯定不一樣啊：你看邊支，明擺著的就是連警察都管不下來了嘛。”姜何指著電視說。
“說起來，邊支上一次安定下來還是因為崔叔他們獵鷹小隊的‘剿蛇行動’吧？這也沒過幾年就又亂起來了。”姜何補了一句。
“啊？崔叔以前是緝毒警嗎？”齊明大吃一驚。
“誒？你們都不知道的嗎？”姜何也很意外。
“笨蛋，他們倆跟崔叔又不熟，當然不知道了。”黎譜笑著在姜何頭頂蹭了蹭。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老姜，講講唄？”魯深那雙八卦的眼睛看向了姜何。
“算了吧，好奇自己去查查當年的新聞報道資料啥的，這種事我就不說了。”姜何擺了擺手。
“切……吊人胃口。”魯深小聲嘟囔。
“困了，不陪你們看了。”說著，姜何就下了沙發準備上樓回房間了。
姜何一走，黎譜也跟著上樓了。留魯深齊明兩個人看電視，他們倆也覺得無聊，就索性也回房間玩了。
看姜何洗完澡出來，黎譜就拿起了藥瓶問姜何今晚上要不要吃藥。
姜何搖了搖頭，說黎譜在的話他就盡量不吃藥了。
至少這回答還是讓黎譜安心的。
浴室的水汽熏得姜何腦袋暈乎乎的，即便現在出浴室一下涼快了許多，姜何還是感覺自己很暈。又或者，姜何只是單純地太困了，所以才會感覺很暈。
“我洗完澡了再來陪你。”黎譜給姜何蓋好了被子才走開。
出來時看姜何抓著被子一個人蜷在床上，黎譜輕喊了一聲姜何，姜何沒有反應，看來是已經睡著了。
說實話，黎譜看著姜何，很擔心姜何之後一個人在海晏這邊該怎麽過。
雖然楊家人都非常疼愛姜何，但他們平日裏工作繁忙，關心是真的關心姜何，可也抽不出太多時間來陪陪姜何。
雖然姜何確實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家，可姜何還是沒有對“親情”這個概念有正確的認識。
黎譜雖然這麽多年也是一個人過來的，但至少他兒時有過完整的家，他對“家人”“親情”都有正確的最基本的認識。
但姜何從他所有記憶的起點開始，父母就缺了席，即便被領進姜家後也沒有分到一點養父母的愛……現在回了自己真正的家，父母和哥哥也因為工作的原因，陪姜何的時間或許都比不過家裏的管家祁連。
黎譜一直都知道，姜何打心底裏認定的可以依靠的人還是只有他一個，他還是理解不了家人間的那種親情的愛。
如果就以關系的親近作為評判標準，姜何心裏的親人或許應該是：黎譜、魯深、齊明、魯翰林、魯明義、江陸川、沈奇、林森、崔镠。而真正有血緣關系的親人：楊安明、白蕓、楊子鵬，他們三個，反而還得往後排。
黎譜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攪得心煩意亂毫無睡意，他摟著姜何的腰，閉著眼睛就是睡不著。
直到姜何一個無意識的翻身，又和以前他們倆一起睡覺時那樣貼在黎譜的胸口上，黎譜的情緒才慢慢平靜下來。
緩緩進入睡夢之中，黎譜好像夢到了以前的事情。
夢裏林森和他說了一句話：
“某天他的眼睛會認不得你，他的大腦會記不得你——但是他的身體依然會記得你……”
“如果他足夠愛你。”
很耳熟的話。
……
開學後姜何就已經是大二了，程毅大四。
程毅大四都沒什麽課了，他也不用擔心畢業後工作的事，整天都和姜何呆在一起煩他那個畢業論文。
聽程毅崩潰地叫天喊地，姜何耳朵都要聽出繭來了。
為了轉移話題，姜何總是會問些程家的事來轉移程毅的註意力。
比如，姜何問出程家的人手在海晏的並不多，大部分手下都分散在各省各地，所以程家的優點就是辦事效率很高，他們現在也是靠這種方式發展的。
（姜）難怪唐新在首府也能查到黎譜的那麽多消息……
“說起來，初次見面……應該說我們倆再見面的時候吧，你就和我說對不起，我小時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啊？和你有關系嗎？”其實姜何一直都很在意這個問題，只不過今天才問出口而已。
程毅的臉色瞬間一變，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我都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你就放心說吧。”姜何微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你小時候到底出了什麽事才會失蹤的啊？”程毅問姜何。
姜何點頭。
“好、好吧……你確實不應該一直被蒙在鼓裏……”程毅做了個深呼吸，說起了姜何小時候失蹤前的事情。
“我其實……並不是很清楚這件事情。我記得我們倆小的時候，我們程家和你們楊家的關系其實明面上還可以，不像現在這樣緊張——我和你從小就認識，我們倆幼兒園是同一個班，小學也是同班，而且我們倆一直都是同桌，關系非常好。”
“我從小在家裏就不受待見，可有可無的沒什麽存在感，所以對於家裏的事情從來都是只聽不說——我聽到過很多次家裏人咒罵你們楊家的話，知道他們其實暗地裏非常看不得你們家好，但是我也不敢把這些事情告訴你……你小時候非常鬧騰，拉著我幹過很多刺激好玩的事情，你也常把我帶回你家裏玩，楊叔叔白阿姨還有你哥他們都很歡迎我。我還問過你怎麽老是把我往家裏帶，你說因為只有我去了你家，你才能跟著趁機多吃一些好吃的。”講到這兒，程毅一下笑出了聲。
“後來……我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叔叔突然來了我家，我記得他好像是叫程……程峰吧——記不清他名字了，我到目前為止也就見過他那一次，他是幹什麽的我也不知道——家裏人和我說他難得回一次海晏來看看我，想帶我出去玩，問我願不願意跟他一起，說我還可以叫上自己的朋友一起，這樣路上會更有意思。”
“我沒有多想，反正都是親戚——他說可以帶上朋友，又說是帶我去遠郊區的山裏玩，那時候年紀小哪有什麽機會跑郊區去玩，就想著會特別有趣，而且我也沒什麽朋友，所以我就第一時間約了你。”
“你聽了也很高興，想都沒想就直接答應我了……”
“同行的有幾位我們程家的保鏢，我叔叔準備了很多食材，打算找片空地歇腳時給我倆做露天燒烤，我們倆一路上特別興奮，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我那個叔叔準備燒烤的時候，我說我要自己在周圍轉轉，因為我一路上看見了很多漂亮的花，想起你很喜歡花，我就想去給你偷偷摘幾朵回來送給你——結果我再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你已經不在了……”
“我問叔叔你去哪裏了，叔叔說你也跟我一樣一個人去玩了，可能一會兒就回來了……結果……我就再也沒等到你了……”
“那天晚上警察把那周圍搜了個遍都沒有找到你……我一直都很自責自己為什麽要約你出來玩，就仗著我們倆關系好，我還聽了那個叔叔的話，告訴你沒必要再帶家裏的人陪你一起了——如果你當時不是獨自一個人跟我出去玩，或許你就不會失蹤了……”程毅現在說起這件事，眼眶依然是紅紅的。
這些事，讓姜何聽了心裏莫名很難受，每一句話都輕輕觸動著他的心房，但他不知道自己這種身體反應是想讓他告訴程毅這不是程毅的錯，還是他在後悔當初答應和程毅一起出去玩。
“也是這件事以後，我們家就主動開始疏遠了你們家，雖然自家對外說的是沒有臉面再面對你們……但是我知道外人都在說是我們程家自導自演，故意把你丟在荒郊野嶺來打擊你們，想借你們楊家萎靡不振的時機踩到你們頭上去，說我們這種時候疏遠你們就是心虛的表現。”程毅告訴姜何。
“你們家……”
“他們就是故意的。”程毅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
“你怎麽知道？”姜何問。
“我也想幫你們家找你，但是所有人都不準我打聽你的消息，我問我舅舅，他也不肯告訴我任何關於你的事情——而且我那個叔叔，你出事了之後他配合警方調查完之後就立馬走人了，我們家裏人除了我和我舅舅之外其他人也完全沒有不高興的意思，我一提到你，他們就莫名其妙地沖我發火——擺明了就是心裏有鬼！”程毅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說。
姜何看著程毅沒有說話。
“嗯……我給你說這些事，你會不會想起一點小時候的事情了？”程毅轉過頭來望著姜何。
姜何搖頭。
（姜）事情過去了太久，不可能還想得起來了。
“好吧……但是我還是——”
“跟你沒有關系，出去玩還能想著帶上我，不管是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都不會怪你。”姜何開口打斷了程毅。
程毅兩眼淚光閃閃地望著姜何，張著口遲遲說不出話。
“別拿過去束縛了自己。”
“要往前看。”
姜何朝著程毅笑。
……
近段時間程家公司一直在走下坡路，連連虧損，手下更是有好幾家分公司還被楊家給收購，簡直血賠。
起先的小虧小損倒也沒讓他們在意，畢竟做生意的，總會有些虧本的時候。但現在看到楊家賺得盆滿缽滿，程家又是接二連三地處處碰壁，他們這才明白一切都是楊家的所作所為。
這明擺著就是要把程家拖垮的樣勢。那自然而然地，程家就把矛頭指向了姜何。
畢竟姜何以前又不是沒說過這種話。
不過很可惜，決定對程家“大打出手”的並不是姜何，姜何現在還哪有什麽心思跟那些程家人勾引鬥角——他現在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麽可能還管程家。
但是程家被惹急了眼，他們可不會管到底是不是姜何安排的這一切。再說了，姜何就不是楊家人了嗎？報覆楊家不是隨便拿誰開刀都一樣？
十一國慶，姜何又來了首府找黎譜。
但姜何卻渾然不知從他邁出機場的第一步開始，就已然踏入了一個無形的危險之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姜何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想起自己以前在首府的日子了。
他以前在首府的時候，整天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呢？也是想現在這樣每天煩心事一大堆，事事不順嗎？
他想不起來了。
姜何跟著黎譜回了海晏。因為說好的在福利院做暑假的社會實踐作業，所以他們倆也捎上了魯深齊明。
不過這次去福利院的工作是照顧老人，不是跟小孩子打交道了。
都是些和魯翰林差不多年紀的老人家。
“咳咳……我看見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總會忍不住想起我自己的兒子……”姜何在和一個老人家一起下圍棋的時候聽著老人的自言自語。
“不過我那兒子年輕時肯定沒有楊二少爺你這樣爭氣，雖然他現在在外面大公司裏上班，但也……咳咳……不知道每天怎麽樣，從來也不來個消息……我也很念自己的兒媳和孫子，孫子的話……估計也就比你小一點吧。”老人咳嗽著笑道。
“您的孩子很久沒有聯系您了嗎？”姜何在棋盤上落下子，問道。
“哎……好像確實很久了，久到我都已經記不清了哈哈……還好偶爾院裏有你們這些年輕人來幫我們這些老骨頭解解悶兒，咳咳——日子總能變著花樣過……有些時候啊，人就不是不能閑著，一閑下來就喜歡這想那想，把時間拖得很長很長。”
“嗯，老人家說的是。”姜何微笑著點頭。
“像我們這種入土半截的老骨頭，一閑下來就總喜歡回憶起年輕時照顧自己兒女的時光……想起自己的孩子剛出生時哇哇大哭的模樣，想起孩子學會開口叫爸爸媽媽的模樣——咳咳……想起他們上學那會兒時的模樣，想起他們結婚成家時的模樣……一想起這些東西，就很念在外打拼的他們；又一想到和他們那麽久沒有聯系了，就很害怕自己哪天突然走了，連他們最後一眼都見不到——”
“老人家再不專心，可就要輸棋了。”姜何輕聲道。
“哦？哈哈哈——難得有能贏我棋的年輕人啊！”老人家的註意力被轉移到棋局上，頓時喜笑顏開。
“那也是您下棋時和我說了太多話，分散了自己的註意力，不然我肯定贏不了您的。”姜何也笑著說。
“嗯，你這話，中聽！”老人家笑得更高興了。
其實，姜何聽老人說起喜歡回憶以前照顧兒女的時光，他也很好奇兒時被父母照顧是什麽感覺。
和現在與父母相處感覺一樣嗎？
他也會像電視劇、漫畫、小說裏那樣，每年生日收到父母送的生日禮物，被父母牽著手一起去快餐店吃漢堡薯條，或者一起去游樂園坐過山車鉆鬼屋嗎？
為什麽會有人出門在外總會把父母掛在嘴邊？為什麽有人和家裏明明吵得很兇但見到了自己父母還是會忍不住哭？
姜何甚至理解不了為什麽大家常說的父母都能為了自己孩子獻上一切，也理解不了為什麽有人會因為父母的一點小小的舉動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老人的話讓姜何想起他生日的第二天唐新來找黎譜的事。
他當時哭，不是因為悲哀黎譜和自己親生母親這段破碎的母子關系，也不是因為心痛黎譜故意對自己兄弟惡語相向，他哭是為的自己：為了減輕點自己的心理壓力罷了。
姜何能理解黎譜，但不多——所以姜何在黎譜現在這些事情上非常敏感，他不想讓黎譜覺得自己是個很薄情的人，一點都不重視家人親情……
“楊二少爺，老頭子我多嘴問一句，你現在……有沒有談戀愛啊？”老人家笑著問。
姜何點了點頭。
“哎呦，那你們關系好不好啊？”
“很好，在一起這麽幾年都沒有吵過幾次架。”姜何笑著回答。
“那多好啊——我依稀還記得我那兒子和兒媳隔三差五就吵架，也不知道現在這日子過得怎麽樣……希望你們以後也能一直這樣和和氣氣的。”
“……會的。”姜何強笑了一下，心裏更多的是憂慮。
（姜）好像自從程家插進來以後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心事就越來越多了。
（姜）以前雖然說好有事不要瞞著對方，但是現在……這些事情拿出來說真的能說清楚嗎？
（姜）我每天又到底是在因為什麽才高興不起來的呢？
（姜）明明，黎譜他就在我身邊……
（姜）好奇怪……
姜何想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大家都在高興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在胡思亂想，混在中間假笑——這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姜何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志願者們是在福利院幫忙一起做了一頓晚餐才離開的。
不過姜何他們幾個沒有在福利院裏吃，黎譜看姜何的情緒並不高漲所以就帶著姜何先走了，那魯深齊明自然也就跟著離開了。
“你最近好像都很不開心，還在想唐新的事嗎？”在車上，黎譜還在關心姜何。
“是啊老姜，自從黎譜跟唐新吵架那天之後你就不怎麽說話了，也沒見你怎麽笑，還在想唐新的事嗎？”齊明也這樣問姜何。
“……我不知道，就是高興不起來。”姜何低著頭小聲說。
“沒事，吃完晚飯我們三個陪你出去玩好不好？”黎譜把姜何的頭輕按到了自己的肩上靠著，“或者你只想跟我一個人出去玩也行。”
“切，這話說的……搞得好像我想吃你倆狗糧一樣。”魯深沒好氣地懟了黎譜一句。
“不用了，”姜何微微揚起嘴角，“困了，吃完飯睡覺。”
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魯深和齊明沒說話，黎譜輕聲道：“那你先閉眼休息一會兒。”
姜何點點頭，看著他和黎譜緊緊十指相扣的手發了會兒呆後就合上了眼。
或許是吃了太多藥的副作用，加上姜何對黎譜發自內心的信任感，所以只要黎譜在姜何身邊姜何就會犯困，特別是在黎譜懷裏，姜何的困意會直接翻倍。
不過也少不了黎譜不在姜何身邊時姜何嚴重失眠的原因吧。現在黎譜回身邊了，可能姜何就想把失眠的那些全補回來。
……
魯深齊明這段時間是在楊家暫住。
今晚姜何吃完晚飯後就哈欠連天了，但剛吃完飯就去睡還是有些太早了，所以他們四個兄弟一起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打開電視就是新聞節目。姜何黎譜確實也很久沒有聽過新聞報道了，難得有心情看一次，聽著聽著就又報道起邊□□邊的消息了。
新聞上說最近一起連環兇殺案的犯罪兇手落網，經警方查證，兇手是毒後作案，而又追溯這毒品的來源，又查到了相距甚遠的邊支。
“這起連環兇殺案最近鬧得還挺厲害的，估計沈奇哥他們為了查這案子肯定累壞了。”姜何坐在黎譜的懷裏，懶懶地靠在黎譜身上。
“說起來，好久沒見到沈奇哥了——上一次見面我記得還是在初中呢。”魯深突然說。
“沈奇哥他們很忙的，之前聯系他，他說他手裏的那些案子都稀奇古怪的，很難辦，費時又費力，還總是找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姜何說。
“讓他去找川哥幫忙唄。”魯深一下笑出了聲。
“找了啊，川哥跟我說他電話都要被沈奇哥打爆了。”
姜何說這話，把自己和另外三個人都逗笑了。雖然黎譜和齊明跟沈奇江陸川並不熟，但是他們倆知道這兩個人是誰，聽魯深姜何嘮幾句也挺好玩的。
“沈奇哥還跟你說什麽了？”魯深繼續問。
“嗯……”姜何回憶了片刻，“他說首府的那些案子比海晏的好辦多了。”
“嗐，我以為他來海晏之後工作會輕松很多呢，畢竟海晏這地方感覺人人都很有素質，性格也很好嘛。”魯深說道。
“對啊，就是因為海晏看著人人都很好，他要查起來才麻煩嘛，而且海晏本來社會氛圍就很和諧安穩的一個地方，沈奇哥說海晏一出案子就出些大案子，罪犯作案手法也是稀奇古怪的——不像首府那邊那些案子，那邊的犯人一個個的膽大包天，搞完事就跑路，麻煩的是抓捕犯人；海晏這邊，不把完整的證據鏈摸清楚，人都不知道怎麽抓，麻煩的事推理案情。”說完，姜何又打了一個哈欠。
“我還以為全國各地哪裏的警察辦案都差不多呢……”魯深小聲念叨。
“那肯定不一樣啊：你看邊支，明擺著的就是連警察都管不下來了嘛。”姜何指著電視說。
“說起來，邊支上一次安定下來還是因為崔叔他們獵鷹小隊的‘剿蛇行動’吧？這也沒過幾年就又亂起來了。”姜何補了一句。
“啊？崔叔以前是緝毒警嗎？”齊明大吃一驚。
“誒？你們都不知道的嗎？”姜何也很意外。
“笨蛋，他們倆跟崔叔又不熟，當然不知道了。”黎譜笑著在姜何頭頂蹭了蹭。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老姜，講講唄？”魯深那雙八卦的眼睛看向了姜何。
“算了吧，好奇自己去查查當年的新聞報道資料啥的，這種事我就不說了。”姜何擺了擺手。
“切……吊人胃口。”魯深小聲嘟囔。
“困了，不陪你們看了。”說著，姜何就下了沙發準備上樓回房間了。
姜何一走，黎譜也跟著上樓了。留魯深齊明兩個人看電視，他們倆也覺得無聊，就索性也回房間玩了。
看姜何洗完澡出來，黎譜就拿起了藥瓶問姜何今晚上要不要吃藥。
姜何搖了搖頭，說黎譜在的話他就盡量不吃藥了。
至少這回答還是讓黎譜安心的。
浴室的水汽熏得姜何腦袋暈乎乎的，即便現在出浴室一下涼快了許多，姜何還是感覺自己很暈。又或者，姜何只是單純地太困了，所以才會感覺很暈。
“我洗完澡了再來陪你。”黎譜給姜何蓋好了被子才走開。
出來時看姜何抓著被子一個人蜷在床上，黎譜輕喊了一聲姜何，姜何沒有反應，看來是已經睡著了。
說實話，黎譜看著姜何，很擔心姜何之後一個人在海晏這邊該怎麽過。
雖然楊家人都非常疼愛姜何，但他們平日裏工作繁忙，關心是真的關心姜何，可也抽不出太多時間來陪陪姜何。
雖然姜何確實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家，可姜何還是沒有對“親情”這個概念有正確的認識。
黎譜雖然這麽多年也是一個人過來的，但至少他兒時有過完整的家，他對“家人”“親情”都有正確的最基本的認識。
但姜何從他所有記憶的起點開始，父母就缺了席，即便被領進姜家後也沒有分到一點養父母的愛……現在回了自己真正的家，父母和哥哥也因為工作的原因，陪姜何的時間或許都比不過家裏的管家祁連。
黎譜一直都知道，姜何打心底裏認定的可以依靠的人還是只有他一個，他還是理解不了家人間的那種親情的愛。
如果就以關系的親近作為評判標準，姜何心裏的親人或許應該是：黎譜、魯深、齊明、魯翰林、魯明義、江陸川、沈奇、林森、崔镠。而真正有血緣關系的親人：楊安明、白蕓、楊子鵬，他們三個，反而還得往後排。
黎譜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攪得心煩意亂毫無睡意，他摟著姜何的腰，閉著眼睛就是睡不著。
直到姜何一個無意識的翻身，又和以前他們倆一起睡覺時那樣貼在黎譜的胸口上，黎譜的情緒才慢慢平靜下來。
緩緩進入睡夢之中，黎譜好像夢到了以前的事情。
夢裏林森和他說了一句話：
“某天他的眼睛會認不得你，他的大腦會記不得你——但是他的身體依然會記得你……”
“如果他足夠愛你。”
很耳熟的話。
……
開學後姜何就已經是大二了，程毅大四。
程毅大四都沒什麽課了，他也不用擔心畢業後工作的事，整天都和姜何呆在一起煩他那個畢業論文。
聽程毅崩潰地叫天喊地，姜何耳朵都要聽出繭來了。
為了轉移話題，姜何總是會問些程家的事來轉移程毅的註意力。
比如，姜何問出程家的人手在海晏的並不多，大部分手下都分散在各省各地，所以程家的優點就是辦事效率很高，他們現在也是靠這種方式發展的。
（姜）難怪唐新在首府也能查到黎譜的那麽多消息……
“說起來，初次見面……應該說我們倆再見面的時候吧，你就和我說對不起，我小時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啊？和你有關系嗎？”其實姜何一直都很在意這個問題，只不過今天才問出口而已。
程毅的臉色瞬間一變，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我都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你就放心說吧。”姜何微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你小時候到底出了什麽事才會失蹤的啊？”程毅問姜何。
姜何點頭。
“好、好吧……你確實不應該一直被蒙在鼓裏……”程毅做了個深呼吸，說起了姜何小時候失蹤前的事情。
“我其實……並不是很清楚這件事情。我記得我們倆小的時候，我們程家和你們楊家的關系其實明面上還可以，不像現在這樣緊張——我和你從小就認識，我們倆幼兒園是同一個班，小學也是同班，而且我們倆一直都是同桌，關系非常好。”
“我從小在家裏就不受待見，可有可無的沒什麽存在感，所以對於家裏的事情從來都是只聽不說——我聽到過很多次家裏人咒罵你們楊家的話，知道他們其實暗地裏非常看不得你們家好，但是我也不敢把這些事情告訴你……你小時候非常鬧騰，拉著我幹過很多刺激好玩的事情，你也常把我帶回你家裏玩，楊叔叔白阿姨還有你哥他們都很歡迎我。我還問過你怎麽老是把我往家裏帶，你說因為只有我去了你家，你才能跟著趁機多吃一些好吃的。”講到這兒，程毅一下笑出了聲。
“後來……我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叔叔突然來了我家，我記得他好像是叫程……程峰吧——記不清他名字了，我到目前為止也就見過他那一次，他是幹什麽的我也不知道——家裏人和我說他難得回一次海晏來看看我，想帶我出去玩，問我願不願意跟他一起，說我還可以叫上自己的朋友一起，這樣路上會更有意思。”
“我沒有多想，反正都是親戚——他說可以帶上朋友，又說是帶我去遠郊區的山裏玩，那時候年紀小哪有什麽機會跑郊區去玩，就想著會特別有趣，而且我也沒什麽朋友，所以我就第一時間約了你。”
“你聽了也很高興，想都沒想就直接答應我了……”
“同行的有幾位我們程家的保鏢，我叔叔準備了很多食材，打算找片空地歇腳時給我倆做露天燒烤，我們倆一路上特別興奮，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我那個叔叔準備燒烤的時候，我說我要自己在周圍轉轉，因為我一路上看見了很多漂亮的花，想起你很喜歡花，我就想去給你偷偷摘幾朵回來送給你——結果我再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你已經不在了……”
“我問叔叔你去哪裏了，叔叔說你也跟我一樣一個人去玩了，可能一會兒就回來了……結果……我就再也沒等到你了……”
“那天晚上警察把那周圍搜了個遍都沒有找到你……我一直都很自責自己為什麽要約你出來玩，就仗著我們倆關系好，我還聽了那個叔叔的話，告訴你沒必要再帶家裏的人陪你一起了——如果你當時不是獨自一個人跟我出去玩，或許你就不會失蹤了……”程毅現在說起這件事，眼眶依然是紅紅的。
這些事，讓姜何聽了心裏莫名很難受，每一句話都輕輕觸動著他的心房，但他不知道自己這種身體反應是想讓他告訴程毅這不是程毅的錯，還是他在後悔當初答應和程毅一起出去玩。
“也是這件事以後，我們家就主動開始疏遠了你們家，雖然自家對外說的是沒有臉面再面對你們……但是我知道外人都在說是我們程家自導自演，故意把你丟在荒郊野嶺來打擊你們，想借你們楊家萎靡不振的時機踩到你們頭上去，說我們這種時候疏遠你們就是心虛的表現。”程毅告訴姜何。
“你們家……”
“他們就是故意的。”程毅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
“你怎麽知道？”姜何問。
“我也想幫你們家找你，但是所有人都不準我打聽你的消息，我問我舅舅，他也不肯告訴我任何關於你的事情——而且我那個叔叔，你出事了之後他配合警方調查完之後就立馬走人了，我們家裏人除了我和我舅舅之外其他人也完全沒有不高興的意思，我一提到你，他們就莫名其妙地沖我發火——擺明了就是心裏有鬼！”程毅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說。
姜何看著程毅沒有說話。
“嗯……我給你說這些事，你會不會想起一點小時候的事情了？”程毅轉過頭來望著姜何。
姜何搖頭。
（姜）事情過去了太久，不可能還想得起來了。
“好吧……但是我還是——”
“跟你沒有關系，出去玩還能想著帶上我，不管是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都不會怪你。”姜何開口打斷了程毅。
程毅兩眼淚光閃閃地望著姜何，張著口遲遲說不出話。
“別拿過去束縛了自己。”
“要往前看。”
姜何朝著程毅笑。
……
近段時間程家公司一直在走下坡路，連連虧損，手下更是有好幾家分公司還被楊家給收購，簡直血賠。
起先的小虧小損倒也沒讓他們在意，畢竟做生意的，總會有些虧本的時候。但現在看到楊家賺得盆滿缽滿，程家又是接二連三地處處碰壁，他們這才明白一切都是楊家的所作所為。
這明擺著就是要把程家拖垮的樣勢。那自然而然地，程家就把矛頭指向了姜何。
畢竟姜何以前又不是沒說過這種話。
不過很可惜，決定對程家“大打出手”的並不是姜何，姜何現在還哪有什麽心思跟那些程家人勾引鬥角——他現在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麽可能還管程家。
但是程家被惹急了眼，他們可不會管到底是不是姜何安排的這一切。再說了，姜何就不是楊家人了嗎？報覆楊家不是隨便拿誰開刀都一樣？
十一國慶，姜何又來了首府找黎譜。
但姜何卻渾然不知從他邁出機場的第一步開始，就已然踏入了一個無形的危險之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